六福客栈
-——小妇人艾伟德传奇
张石山谭曙方
第一章破冰之旅
1、
多年过后，回想当初，谭曙方依然对他和莱瑞的那次校园偶遇感到庆幸。
年初秋，地处中原的郑州依然有些燠热。一个周末的傍晚，在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校园内，谭曙方遇到了美国教师大胡子莱瑞莱瑞·阿尔蒙（LarryAllmon）。谭曙方在该学院任职办公室主任。工作关系，与外教们混得很熟。莱瑞体型壮胖，身着一件超薄短袖花衬衫，面颊与脖颈子上汗珠滚动。
谭曙方笑着问，几分调侃：
郑州此时的气温，比你们家乡怎么样啊？
莱瑞一边擦汗，一边回应：
郑州，比我的家乡凉爽多啦！
打着哈哈寒暄过后，两人就要擦肩而过了。那么，这次偶遇，也许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碰面打招呼罢了。莱瑞仿佛因为两人碰面而顺便发出了邀请，但语气热情诚恳：外教公寓今晚将要播映一个美国电影《六福客栈》，其英文名字是“TheInnoftheSixthHappiness”。不知曙方先生能否拨冗一观？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谭曙方愉快地接受了这一邀请。
电影光碟是莱瑞从美国带来的，纯英文版，也没有汉语字幕。准确地说，在看这部电影之前，谭曙方对《六福客栈》的女主角艾伟德其人一无所知。在那个仅有百十平米的黑暗的小放映厅内，在英格丽·褒曼主演的这部电影放映的两个小时里，谭曙方被深深地震撼了。
电影《六福客栈》宣传画（图片来源：网络）
《六福客栈》，是美国二十世纪福斯电影公司（20thCentury-Fox）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拍摄的一部人物传记巨片。曾获第十六届美国电影金球奖，风靡欧美，艾伟德的故事因之而几乎家喻户晓。
艾伟德，一位英国普通下层女子，没有金钱，没有地位，甚至没有正式的传教士身份，不远万里孤身前来中国，竟然做出了值得载入史册的传奇般的伟大业绩。是的，艾伟德的所作所为，完全应该称之为传奇，并且在事实上已经载上了史册。她在中国山西一个偏远的县份阳城，前后生活了十年。在几乎是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这个英国小女子心存博大爱心、具有钢铁意志，开办客栈、收养孤儿，参与当时中国政府倡导的解放妇女的禁足运动，在中国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中伸出援手救死扶伤。种种善举，不一而足。其所作所为，足以令人钦佩，令人叹服。
艾伟德肖像（图片来源：伦敦艾伟德中学陈列室，侯清源摄）
如果艾伟德的事迹仅仅如此，那么她或许也就如同当年在中国大陆传播福音的诸多外国传教士一样，顶多是在教会的档案中静静躺着一段尘封的历史片段罢了。然而，当历史推进到中国的抗日战争阶段，艾伟德的个性化历史熔铸进了全人类反法西斯的伟大历史之中。由于日寇侵华，战争孤儿成批出现，曾经零星收养救助孤儿的“六福客栈”，此时完全变成了一座孤儿院。艾伟德竭尽所能，一共收养了一百多名战争孤儿。当日本鬼子数次攻陷阳城，当日寇的飞机狂轰滥炸、已经在阳城居民区和贸易街市炸死数百无辜平民的情况下，艾伟德当机立断，毅然带领她的孩子们从阳城出逃。没有金钱，也没有充足的食物，艾伟德带着这支队伍，冒着日寇的轰炸扫射，穿过密林、翻越高山，跨过黄河，奔赴中国抗战的后方，目的地是当时未被日寇占领的西安。
那是怎样的一支队伍啊！最大的孩子，仅有十六岁；最小的，不过两三四岁，还得艾伟德和中国民夫背在身上甚至抱在怀里。病弱的艾伟德就是带领这样一支队伍，跋山涉水、餐风饮露，在战火硝烟中颠踬行进二十多天，艰难跋涉一千余里，终于抵达目的地。当行程结束，孩子们的脚上已经统统没有了鞋子，而是包裹着褴褛的破布。
电影《六福客栈》剧照（图片来源：网络）
大家面容黧黑，疲惫不堪。当然，在电影里，孩子们和他们伟大的母亲艾伟德皆是笑容灿烂。百余名孤儿，一个都没有少。电影的结尾，准确再现了当时那伟大历史瞬间的真实：心力交瘁的艾伟德，在欢迎的人群里昏倒了……
在电影结尾处人群的欢呼声中，谭曙方被艾伟德的人道主义精神感动落泪。
放映厅灯光亮起，从欣赏影片的感动回到现实，谭曙方和所有受邀观看电影《六福客栈》的中国教职员工同仁们，都受到了强烈而持久的心理震撼。艾伟德其人的所作所为，那堪称传奇的人道主义救助行动，就发生在抗日战争年代的中国大陆，但在我们中国大陆，却几乎没人知道这位名满天下的杰出女性、几乎没有人知道“六福客栈”、几乎没人知道艾伟德的伟大义举！
相比而言，谭曙方的心理震撼更为强烈。
他本人就生在山西长在山西。由于以往测绘职业生涯的需要，几乎跑遍了山西的每个地市以及绝大多数县份。晋城、阳城，他去过不止一次；在那儿，他有许多朋友；但他和他的朋友们，居然谁都不知道发生在山西阳城的这样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伟德的事迹，发生在几十年前，时间这盘磨，真的能够消磨掉曾经的真实吗？抗日战争，是过往的历史，历史的尘埃，难道能够湮埋掉人类的记忆吗？抑或是中国人真个那样颟顸健忘，大家陷入了群体失忆，忘记了曾经无私救助过我们的恩人？
放映厅灯光亮起，同在后排就座观剧的学院国际交流处处长李战友，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至谭曙方身边，激动地说：
“谭主任，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你们山西啊！”
“是啊，我根本没有想到！”
“电影里那个县，在山西哪一块地方？”
谭曙方说：
“电影里的那个县，是阳城。阳城县就在山西东南端，归属晋城市，和你们河南接壤，其实离郑州非常近！”
“离郑州非常近……”李战友一时沉吟。
谭曙方脱口说道：
“我们应该到阳城跑一趟，去看看六福客栈还在不在？还有，看外教们对这个故事的着迷情形，他们或者也有兴趣？”
李战友兴奋地说：“啊，这是个好主意！等我和外教们商量一下，再做安排。”
受到那部电影的感动，受到艾伟德其人其事的感召，谭曙方和李战友来不及深思熟虑，匆匆作出的决断看似几分草率。但后来回想，那发自内心的冲动，那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决断，决定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就是这次临机决断，开拓了一次“破冰之旅”。
在电影《六福客栈》中扮演艾伟德的英格丽·褒曼（图片来源：网络）
2、
几周之后，李战友来找谭曙方。协调工作已经完成。李战友与外教们刚刚提及，“谭曙方是山西人，对阳城县比较熟悉，”外教中好多人早已迫不及待提出请求，希望谭先生能够带领他们去阳城一趟。六福客栈，在他们心里是个极其神圣的地方。他们要去寻找六福客栈，乃至是要去“朝拜”那处大伙儿心目中的圣地。
李战友说：“怎么样？反正我们也得定期组织外教去旅游，咱们就走一趟山西阳城吧？”
谭曙方当即爽快答应：“好！晋城那面我有不少同事朋友，我来负责联系。如果成行的话，我还可以给大伙儿当导游！”
当下，两人相互击掌，一言为定。
随即，谭曙方给山西晋城的老朋友高青定打去了电话。委托高先生与当地政府和有关方面协商，希望当地能够接待一批要去寻找“六福客栈”的外国客人。
高青定先生在晋城市规划局工作，当地人脉资源广泛，为人热情，急公好义。但谭曙方心中清楚，并非上级安排，而只是一个跨省的大学提出了到访请求，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在一个山区小县，能否找到一处具有涉外资源的宾馆，足以妥善安置一批外国人居住？由于涉及外事，又牵扯到宗教政策，政府方面又能否予以正式接待？可想而知，这事难免要大费周章。
不过，在那日看过电影《六福客栈》之后，谭曙方已经给晋城市和阳城县的不少文友们打去过了电话。大家听了谭曙方简捷的事件介绍，尽管此前没有看到过电影，没有接触过有关艾伟德的任何文字资料，但大家同样受到了强烈震撼。在抗战年代，我们这儿有过一座“六福客栈”！有个英国女传教士艾伟德在阳城生活过十年！她曾经在抗日战争中救助过我们的一百多名孤儿！艾伟德的故事不啻是一张神奇的名片，足以打动人心。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条文条例往往冷冰冰，人心天性常常热辣辣。电话那头，高青定先生满口答应，全力帮忙。
高青定先给阳城方面去电话了解，阳城方面根本没有人知道什么六福客栈。因为涉及外事，他转头又与晋城市外事办联系。高青定先生言诺必行，没有叫苦，没有向谭曙方讲述他从中策动此事的种种曲折。当事情有了着落，他当即给谭曙方回话，平淡地说一切都安排妥了。而且，高先生主动应承，此次外国朋友阳城之行，他将协助晋城市外事办共同负责全程的接待陪同。
电话里，高先生略带疲惫却又分明透着兴奋说：咱们中国人、山西人、晋城人、阳城人，向来有好客的传统。老谭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来都是咱中国人的事！
年10月16日早晨，外教参访团一行，从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校园乘校车出发。西亚斯国际学院成立于年，是迄今为止中国大陆中外合作规模最大的一所学院。年，在校外籍教师即达多人。这一天出发的美国教师有15人，同车前往阳城参访的，还有一位专门从山东交通大学赶来的美籍教授查尔斯博士。
大概是此行要去一个闻名美洲和欧洲的圣地——中国阳城，要去寻找那个发生过许多动人故事的“六福客栈”，外教们都相当兴奋。
车子刚刚启动，谭曙方问莱瑞：
《六福客栈》这个电影在美国有名吗？
大胡子莱瑞异常认真地说：
这个电影不仅在美国非常有名，而且在欧洲也非常有名，像他们这个年龄的人都知道。说到“有名”，他加重语气连用了两个“非常”来形容，而且放慢了语速。
艾伟德与《小妇人》一书的作者伯格斯（图片来源：伦敦艾伟德学校陈列室侯清源摄）
英国作家艾伦·伯格斯《小妇人》一书扉页上的艾伟德从伦敦到中国阳城的路线地图
大胡子莱瑞，对此次阳城之行作了充分的准备。他带了一本英文版传记小说《小妇人》，那是英国作家艾伦·伯格斯上个世纪中叶当面采访艾伟德之后所撰写。莱瑞还特意复印了该书扉页，那上面有艾伟德从英国伦敦前来中国山西阳城的路线地图。复印的路线图，发给了车上的每一个人。
尽管外教参访团一路所走的路线，与当年艾伟德进入山西与抵达阳城的路线毫不相干，但他们依然时不时地看着那张路线图，嘴巴里不停地说着“阳城”这个地名。如同在电影《六福客栈》中，那些外国演员频繁挂在嘴巴上的变调了的“阳城”——他们都把“城”这个平声汉字念成了去声。
电影《六福客栈》拍摄于年。由于特殊的复杂历史原因，影片只能在欧洲英国等地拍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阳城场景，根据照片与艾伟德当年的描述，全部搭景拍出。基于认真的拍摄制作，那些场景看去都惟妙惟肖。影片以英国女子葛拉蒂丝·艾伟德为原型，以其在中国山西省阳城县的主要经历为中心叙述事件，精心挑选了国际影坛巨星英格丽·褒曼扮演主人公艾伟德。英格丽·褒曼，这位被称为即使不穿华贵的衣饰、也同样气质典雅熠熠生辉的“好莱坞第一夫人”，曾经三次赢得奥斯卡金像奖。在她出演艾伟德的年代，其演技早已达于炉火纯青。果然，《六福客栈》在美国和欧洲上映后，如同制片方的预期，即刻引起巨大反响。经过短短的放映周期之后，艾伟德的故事达到了家喻户晓的效果。影片获第十六届美国电影金球奖，获奖理由是：“最能促进国际间了解的影片”。该片导演马克·罗布森，则在当年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金像奖提名。
确实，一部在人物塑造方面以及在思想性和艺术性上都极为成功的电影，其感染力是巨大的。电影《六福客栈》，艺术再现的是历史生活中曾有的真人真事，那位英国女子“小妇人”葛拉蒂丝·艾伟德，由于这部伟大的电影而获得了永生。
这段时间，谭曙方除了回味那部为之落泪的电影，同时千方百计查找资料以了解艾伟德的“本事”。随着了解的深入，再看这帮外教对于艾伟德其人其事、对于参访阳城所表现出来的超常热情，谭曙方就有了某种同情的理解。
载着大伙儿兴奋而急迫的心情，校车一路风驰电掣。而河南郑州距山西晋城果然并不遥远，公路越过两省边界，前头便是晋城地面。拍着胸脯自报奋勇要为大家担任导游的谭曙方，此时难免几分忐忑：晋城方面的朋友们，到底会安排得怎么样呢？万一出了岔子，自己可该如何交待？
经过高青定先生的出面协调，包括鼓动宣传，事情的进展也还差强人意。当参访团的车子从河南焦作驶入山西晋城市边界，高青定当先，晋城市政府外事办公室与侨务办公室的两位副主任王长胜与尚建中，已经在路口等候了。
经过简捷介绍，谭曙方得知，安排此次阳城之行，不出所料果然不简单。知道了有这么多的外国人要到阳城去寻找六福客栈，去寻找一个外国传教士当年在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居住过的故址，晋城市政府非常重视。经开会研究，责成晋城外事办将此事郑重上报国家外事办。假如上级有明确指示“不予接待”，市政府定然是令行禁止、绝对服从。好在国家外事办经多见广，发来了明传电报，明确答复准予接待，同时对当地接待活动提出了若干具体要求。既然允许接待，并有具体要求，负责承办的官员们便运作开来。身在中国，个中人大都明白其中关窍。虚应故事，简单走过场，糊弄洋鬼子，是一种干法；积极能动，充满热情，竭尽所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当然就是另一种干法。
参访团一行，没在晋城停留，径直奔赴阳城。到了阳城，大家被安排在政府刚刚新建的一个宾馆里住下。星级宾馆，服务倒也周全。
谭曙方的一颗心，这才放将下来。
眼下一切顺利，外教们意气风发，摩拳擦掌的。人们围拢着大胡子莱瑞，争相传看六福客栈的当年照片，恨不能放弃午餐，当下就去参观原汁原味保存完好的客栈原型。有的，甚至比划着庆贺胜利成功的手势，表情夸张。有的，已经在向谭曙方表达他们真挚的谢意。
上世纪三十年代阳城旧貌（图片来源：阳城艾伟德故居陈列室）
3、
当天下午，在一间颇为高档的会议室里，阳城县政府、政协、统战部为参访团一行举行了一个欢迎会。会议由阳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主持。会议场面不大，人也不多，但仪式非常隆重。首先，慕名而来的美国朋友，与好客的阳城人，相互礼貌寒暄一番。接着，李战友处长简单介绍了参访团此次阳城之行的目的，并当场播放了《六福客栈》的一些片段。而后，由查尔斯教授代表美方向阳城县政府赠送了一套从美国带来的《六福客栈》电影光碟。整个欢迎仪式，充斥了一派热烈友好的气氛。
查尔斯博士高龄79岁，在一群美国知识分子当中分明德高望重，颇受大家尊重。接下来，由他代表美方郑重其事地说明了外教们此行的具体意愿。大家前来阳城，第一，想参观一下“六福客栈”原址；第二，想看看艾伟德在阳城居住过的小院；第三，还想见一见当年艾伟德拯救过的孤儿。
查尔斯所言外教们的意愿，其实也是谭曙方和李战友等中方人士的共同意愿。
此时，会场即刻安静下来，几乎听不到任何声息，仿佛正在放映的电影出现了停电故障。沉默的休止，令场面陷入几分尴尬。谭曙方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升腾弥漫。
谭曙方去看朋友高青定；高青定脸子肃然，去看范忠胜。
范忠胜，时任阳城县政协副主席兼统战部部长，属于此次政府接待工作阳城方面的负责人。他清了清嗓门，诚实地说：
我就是阳城人。工作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外国朋友来阳城。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艾伟德这个人和《六福客栈》的故事，过去就根本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事。知道你们要来，我们查阅了阳城县志，县志上也就是写了一句话，没有更多的内容。也派人询问了一些可能的知情人，可70多年过去了，当时的人都很难找了。有人说，原来那个“六福客栈”的旧址，就在县城的城边上，但可能已经破坏了……
外教们一下子全都都沉默下来，一个个脸上挂出失望的表情。他们原以为这个山区偏僻小城，还保留着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风貌。他们觉得“六福客栈”理应原样未动，乃至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供人参观与瞻仰。想不到事与愿违，真实与想象之间，历史与现状之间，悬隔天壤！大家高涨的热情，强烈的巴望，犹如兜头浇下一瓢冷水。
看着眼前场面，想不到事情会是如此一个结果，谭曙方也有些急了。除了深深的失望，还有强烈的负疚。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责任，甚至永远弄不清这是谁的责任。但他的负疚感还是百计驱之不去。为自己，也为别人。
这时，高青定打破缄默，询问范忠胜：
70多年了，六福客栈的原样恐怕难以保全。不过，客栈的旧址破坏了，那个地方总还在吧？
他的意思明白不过，一大帮外国朋友热扑扑来到阳城，终不成就这样完事了吧？
范忠胜说道：由于时间紧迫，我也没有亲自去做过考察。不过，我们还是尽力做了一点工作。就在刚刚咱们开会前，我已经派人出动，争取能够找到一些相关人士。咱们再耐心等等，好吗？
——后来，为着艾伟德和六福客栈的相关事宜，我们曾经不止一次接触过这位范忠胜先生。其实，他在内心深处也是极为看重这件事情的。只是，由于事起仓促，阳城方面确实准备不足；再者，由于年隔久远，寻访旧人故地真的有困难；还有，范主席有自己的工作方法和语言方式。一件事只有两分火候，决不会虚张到三分。情况就是这样，单单嘴上说得动听管什么用呢？
范忠胜的一番话，又给大伙儿带来一点新的希望。仿佛几乎熄灭的火烬，又亮起一点火星。
在大伙儿焦灼等候的时刻，查尔斯博士发言了。
他说得也非常诚恳：为了来阳城，我们精心准备了一段时间。应该说，主要是一种心理准备。艾伟德的故事，电影《六福客栈》，影响了我们几代人，至今还影响着美国当代的年轻人。我在美国的儿子听说我要来这里——阳城，非常兴奋；我的好多朋友听说我要来这里，也非常高兴。能够来到阳城，来到艾伟德曾经生活过十年的地方，可以说，我们的心愿已经达到了。我的儿子，我的朋友们，他们甚至会羡慕我能够找到这里。
查尔斯博士话题一转，接着说道：
可以这样说，全世界都知道中国阳城的六福客栈。遗憾的是，你们很多人却不知道。
查尔斯博士，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经是美国空军的飞行员，参加过中国的抗日战争。当宋美龄女士赴美进行外交游说与治疗疾病，归国的时候，是查尔斯先生亲自驾机护送回来的。所以，查尔斯有很深的中国情结。一旦提到抗战，查尔斯会说：“那个时候，日本法西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他在这儿所说的“我们”，当然是指中国与美国。
此刻，当查尔斯说到“中国很多人不知道阳城六福客栈”的话题，在场的中国人统统无言以对。
是的，是无言以对。查尔斯先生的话里，有某种遗憾，甚至有几分含蓄的批评，但他说的是事实，我们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
作为一名中国人，一名山西人，一名以书写文字为己任的自由撰稿人，不知道艾伟德其人其事，是说不过去的。谭曙方暗暗下定决心：过去我们不知道，这或许情有可原。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会肩起责任，用我们的笔，写出这段曾经的历史。我们终将向全世界证明：中国人知恩图报、以德报德，中国人认账，中国人决不是忘恩负义的族类！
不言谭曙方暗下决心，心猿意马，驰骛八极，而阳城毕竟不大，范忠胜派出的人手，游走一圈，已经陆续归来。
正是老话常爱引用陆游的两句诗所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工作人员撒开人手，按图索骥，竟然一并找来了好几位关键人物。
一位，是晋城市兼阳城县基督教协会会长牛天平先生；一位，是如今居住在艾伟德曾经安身的四合小院的卫大嫂；还有两位，竟然是当年随艾伟德徒步跋涉千里去往西安的孤儿的后代。
当范忠胜打起精神，一一介绍这几位特殊人物，所有外教的目光登时为之一亮。现场气氛，趋于热烈。
相比在场与不在场的所有阳城人，牛天平先生身为该地基督教协会会长，或者得益于教会方面的信息资源，他竟然是知晓“六福客栈”和艾伟德的事迹的。牛先生十分健谈，还没有等主持人请他发言，就主动开说，而且是滔滔不绝，而且是言之有物。
牛天平讲道：
艾伟德与罗森夫人当年居住的小四合院和房子，现在还基本完好。当地老百姓沿袭当年说法，至今还称那座院子是“耶稣堂院”。院落，就在城边的东关村里，距我们开会的这个地方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那个院落现在居住的主人，就是这位卫华林大嫂。至于“六福客栈”，这个地方还在，空着，不过已经荒废了。具体地点，就紧挨着艾伟德当年居住的院子。还有，当年跟随艾伟德翻山越岭去往西安的孤儿，现在都不在阳城。在座的这两位，是孤儿的后代。一个叫成白锁，是成张虎的孙子；一个叫高安虎，是高晓川的儿子。
牛天平一席话，愈益助燃了现场气氛。
这两位孤儿的后代，不善言谈，全然一副憨厚朴实的山西农民形象。美国人则激动起来，等不及宣布会议结束，就迫不及待地与卫大嫂和成白锁、高安虎合起影来。
一位美国女教师问成白锁：“你爷爷什么时候回来过？他现在在哪里？”
成白锁说：“他已经去世多年。五几年回来的，回家来种地呗。”
另一位美国教师插话说：“你爷爷谈过他翻山越岭过黄河去西安的事情吗？”
成白锁说：“听家里人说，当时他有八九岁，事情记得很清楚的。后来当了兵，过了十多年后才回来……”
现场纷纷扰扰一通，随后参访团全体在牛天平和卫大嫂带领下，步行去寻访当年的六福客栈。一群洋人走在阳城的街市上，自然是要沿途观赏这座老县城的当下景观，而当地市民行人难免会驻足，注目观看这些观看风景的洋人。
小小的县城，犹如发展中的中国许多古旧城镇，俱都旧貌换了新颜，但昔日风貌照样依稀可见。艾伟德居住过十年时光的阳城东关村，就更其如此。新城扩展开来，早已漫过古城墙，县城与东关，已经没了明显的边界。然而，从东关地面仰头去看，还能看到被若干新的建筑所包围的古城墙段落。斑驳的墙体、生出霉苔的古砖，书写着年代刻痕。幽深狭窄的小巷，跨越河道的古朴拱桥，描画着定格了的历史。敞开半扇木门的四合小院，漾出慈祥笑容的晒太阳的老翁老妪，此刻竟然有如再现了电影《六福客栈》中的镜头。
外教们微笑着，彬彬有礼地与小巷里的居民行人打着招呼，在众人好奇眼神的注视下，步入小巷深处。
一截低矮的残留土墙，和庄稼杆编织的篱笆墙，围拢着一处空旷的院落。引路的牛天平停下脚步，指着里面高声说：
这儿就是艾伟德当年的“六福客栈”！
艾伟德故居的木门
这里就是六福客栈！
狭窄的小巷和周边的院落围拢出一片空地，曾经的房舍早已坍塌，大约有一亩大小的院落里，散乱地枝蔓了齐腰深的蒿草。一眼古老的水井，没了井沿，只有一架同样古老的辘轳，勉强支撑了身姿。
一行人终于见到了几乎是梦寐以求的六福客栈，六福客栈又哪里还是艾伟德的六福客栈。
外教们嘴里发出一些声响，也许是错愕，也许是叹惋；人们的表情，与其说是瞻仰，莫如说是在凭吊。
但大家的表情俱都肃穆庄重，纷纷举起手中的照相机与摄像机，在一片“咔嚓咔嚓”的声响中，六福客栈的遗址被镜头取走。
看罢六福客栈，再往那片密集的古旧建筑深处行进，是一条大约两米宽的小巷。巷子中部，一个面南的门楼，石质底座古朴坚实、青砖门柱两厢矗立。门边墙上，不知何年何月书写的黑色毛笔字，依稀可辨。那字迹上下两排，写道：“旧耶稣堂院，行后巷6号”。
阳城县凤城镇东关村行后巷6号曾经是艾伟德上世纪30年代在中国居住的小院
牛天平指着那字迹说：
这就是艾伟德和劳森夫人当年居住的院子了。
大家跨上几级青石台阶，进门是一个幽暗狭长的门洞，直对一面照壁。从照壁前右拐，就进了院子。一个尚还基本保存完好的中国北方四合小院，呈现眼前。
阳城原是山西省富庶地面，中等以上人家，房屋建筑规制一般都是二层小楼。这座耶稣堂院，至少已经有百年历史。木质楼梯和楼上的阳台栏杆，昔日油漆色彩尽数褪去，此时显出黑褐色的木质纹理。卫大嫂把家人都喊了出来迎接这些稀客，寂静的小院，因为一下子来了数十位客人而喧闹起来。这些个美国人立刻忙碌起来，又是楼上楼下拍照，又是与房东家人合影，还不时地提出许多问题。身材高大的美国人，踏着吱吱作响的木梯上楼，让人感觉到那楼上的房子矮了许多。遗憾的是，这个院子里年龄最大的房主人也不过六十来岁，他们对六福客栈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们当然更不会知道，就是他们今天居住的这个小院，美国人于１９５８年拍摄电影《六福客栈》时，是花巨资在伦敦搭制的。当“阳城”、“六福客栈”、“艾伟德的故居小院”，在那电影中蹩脚的复制模样吸引了美洲和欧洲无数眼球时，真正居住在“六福客栈”边上这个小院子里的阳城人浑然不知。整个阳城浑然不知，整个中国也浑然不知。
我们的圣人孔夫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从不知到知，也许隔着一道铁幕，也许只是一层窗纸。也许是七十年的光阴，也许只是中国作家谭曙方和美国教师大胡子莱瑞的瞬间偶遇。
阳城人、中国人，此时已经知道了。
中国古代的哲人又说了：亡羊补牢，时为未晚。
艾伟德曾经居住过的小楼
在艾伟德故居小院，牛天平先生又动情地向人们介绍了一些他所知道的艾伟德的故事。他说：艾伟德回到英国之后，写了一本自传，叫《我的心在中国》。她在世界各地演讲，讲的是自己在中国的经历。她在中国的台湾去世，埋骨台北；但遵照她的遗嘱，她的头朝着中国大陆的方向。
牛天平先生所讲述的，超出了电影《六福客栈》提供给观众的信息。外教们也许早已知道这些，但他们都静静地聆听牛先生的讲述。当然，谭曙方听得就更加仔细认真。
按照参访安排，根据阳城方面此次接待所能提供的内容，寻访“六福客栈”的参访活动快要临近尾声了。
就在艾伟德那座中国阳城的故居小院里，谭曙方心头萌生出一种巨大的信心：眼下，只有一个牛天平先生，对艾伟德的事迹知道一点，但在从今往后，将一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知道得更多！
整体评价，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外教们的此次阳城之行，虽然未能尽如人意，但也堪称相对圆满。
外教们基本上如愿以偿，来过了阳城，看到了六福客栈遗址，瞻仰了艾伟德在中国阳城的故居。
但此次参访活动的意义远非仅此而已。一些阳城人，若干晋城人，还有一个文化人谭曙方，从此知道了“六福客栈”，知道了关于艾伟德的许多事迹。他们都是此次活动无形中播下的火种。那是全人类文明对抗法西斯的人道主义火种。
星星之火，必将燎原。
相比这样的意义而言，本次参访活动中所出现的若干不尽如人意之处，就大可忽略不计了。
比如：
当外教们在阳城寻找艾伟德历史足迹的时候，有晋城市安全部门的便衣赶来，还有阳城的公安便衣密切配合，在大家参观的途中突然出现，抽查几位外教的护照。在大学校园里，外教们是相对宽松自由的。从没有什么公安人员当面检查过他们的护照。即使是签证到期，这些法制观念浓厚的知识分子，自会主动去办理有关手续。
比如：
在参访团离开阳城宾馆结账的时候，李战友与宾馆发生了交涉障碍。宾馆负责人，坚持要对外国人按高出公布收费标准收取房费。李战友急了，当下争辩说：你们这样做，会让外国人感到不可理解，让我们所有在场的中国人感到难堪。
随后，当地负责接待的范忠胜主席出面讲话了。范主席说：
人家是远道来的客人，咱们不优惠就算了，还要多收费，这说不过去呀。
说不过去的事儿，到底还是让范忠胜主席“说过去”了。
不知这算一出喜剧呢，还是悲剧，抑或是丑剧？
阳城璩鸿琪老人与张石山、谭曙方先生合影
4、
离开阳城县城，当地政府邀请外教们到地处阳城的著名旅游景点皇城相府参观。所谓皇城相府，是后来顺应旅游开发形势出现的一个名堂。这儿原是一个陈姓家族聚居的村庄，从明孝宗到清乾隆年间的年中，村里一共出了41位贡生，19位举人。清代初叶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理学家、诗人陈廷敬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是康熙大帝的老师，《康熙字典》的总阅官，是辅佐康熙帝半个世纪之久的一代名相。古村落经由陈氏家族历代修缮增益，到陈廷敬时代，拓展扩充改建为一座宏伟的城堡式建筑。老百姓称之为皇城村。皇城村至今保留下来9万多平方米的古建筑群，成了一个珍贵的古代建筑博物馆。这里先后举办过“名相陈廷敬暨皇城古建学术研讨会”，“皇城文化艺术旅游节”，等等。
那天上午9点30分，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一行20余人，被安排在皇城相府城墙外的表演场所第一排贵宾席上。当音乐响起，礼炮齐鸣，身着古装扮演皇帝和陈廷敬的村民演员以及庞大的随从队伍，从宰相故居的城门内缓缓走出。盛装华服，做张作致。大家观看完盛装的古代礼仪后，又步入城堡观赏了相府里的建筑和民俗文化展示。中午，在相府的豪华酒宴上，外教们品尝到了据说是皇家风味的佳肴。
皇城相府，距阳城东关不过10公理之遥。这儿的热闹场面与近在咫尺但却冷冷清清的“六福客栈”，形成了一个极为强烈的巨大反差。
皇城相府，毫无疑问应该保护开发。不仅是可见的建筑文化，特别是这儿所积淀的浓厚的传统文化，足以令人惊叹。但同样毫无疑问，六福客栈这一名堂所承载的东西方文明碰撞的结晶，哪怕仅仅是在旅游的意义上，同样应该得到保护与开发。
观看完皇城相府，客人乘坐的大巴即将启动，宾主双方一一握手告别。李战友紧紧握着阳城县政府办公室负责人的手，一派诚恳说道：
“希望你们一定要重视‘六福客栈’。在西方，人们不一定知道中国的郑州、太原，但他们知道中国的阳城，知道阳城有一个‘六福客栈’”。
这句话，他在阳城县城参观时就说过，此时再次言及，更加语重心长。回到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之后的第二周，谭曙方在行政办公楼里碰到了一道去阳城的凯瑞·布兰奇（CarolG．Blanchard）。这位年近七旬的女士，年来到西亚斯国际学院任教，之前在美国加州乔巴蒙大学做资金筹集管理工作。她兴奋地告诉谭曙方说，她打电话告诉美国的亲人与朋友，说她在阳城找到并参观了六福客栈，他们大为惊讶，而且非常非常羡慕她的阳城之旅。
其实，谭曙方凡是在校园遇到参加过那次阳城之旅的外教，他们一概如布兰奇一样，都会纷纷向他讲述同样的情况。讲及他们远在美国的亲友们，分享到了他们阳城之旅的喜悦，外教们都无比开心，仿佛仍然沉浸于阳城之旅。谭曙方知道，阳城之旅将成为他们心中异常珍贵的一段记忆。
阳城之行一个月后，谭曙方突然接到了山东交通大学查尔斯博士的电话。这位老先生说他要来西亚斯国际学院，并且已经约好了阳城县的政协主席范忠胜一道前来。他说要与谭、范二位协商一个他深思熟虑过的的计划——在阳城建设一个能够接待美国友人参观六福客栈的地方。大家如约见面之后，查尔斯谈了自己的具体想法。他准备个人设法筹资，在阳城建造一个接待中心，专门接待从美国来参观六福客栈的人。那一年，查尔斯已经79岁。
凡此种种，都是本次阳城之旅在外教们身上产生出的后续效应。外教们一再表示，即便六福客栈已经破败，即便只剩下一处遗址，他们的家人孩子，他们的亲朋好友，也会不远万里前来参访、瞻仰朝拜。
同样，由于此次阳城之行，谭曙方在观赏电影《六福客栈》受到强烈持久的震撼之余，心中萌生出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无可推脱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艾伟德诞生于年。当谭曙方、李战友与15位美国教师寻访阳城六福客栈时，是葛拉蒂丝·艾伟德诞生周年。这位在西方有着“中国孤儿母亲”美誉的女子，这位世界反法西斯东方战场的女英雄，享尽了百年孤独。
在阳城参访现场，谭曙方心中曾经生出的那一丝愧疚，百计驱之不去。此时，他再次坚定决心，一定要为此做点什么。现在就做。对了，就是现在。立刻！马上！
他先在网络上搜索《六福客栈》电影，想再多看几次，特别是希望看到翻译片，哪怕只是汉语字幕。但遗憾的是，别说电影，连电影简介也搜索不到。其他有关艾伟德的信息，也只是在部分宗教网站与维基自由百科全书（网络电子版）里有些极其非系统的介绍。
听说查尔斯博士为了他的计划放弃教席回到了美国，谭曙方立即通过电子邮件写信请老先生帮忙。不久，谭曙方就收到了查尔斯从美国寄来的两套《六福客栈》电影光盘，包括部分较为详细介绍艾伟德的文字资料。其时，在年4月。
“六福客栈”复原效果图（图片来源：网络）
截止到这一时刻，在国内媒体依然几乎看不到关于艾伟德其人其事的任何介绍。这足以令人沮丧。更有甚者，据阳城当地人透露：在15位美国教师赴阳城寻访六福客栈走后不久，那个已经荒芜破败的遗址，被彻底“消失”。一座新盖的、四四方方的住宅楼，完全覆盖住了“六福客栈”旧址！
谭曙方痛心疾首，感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当下援笔疾书，写就一篇余字的散文，题为《寻找六福客栈》。此文很快发表于北京的《中国测绘报》，尔后又全文刊载于晋城市主办的《太行晚报》与太原市文联主办的《都市》文学杂志。
同时，谭曙方开启了自己的博客，将此文即时发表于网络世界。
在《寻找六福客栈》文前，谭曙方添加了一段醒目的题记：
中国或许有许许多多的六福客栈，但与格拉蒂丝·艾伟德、英格丽·褒蔓以及美洲与欧洲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座，那就是山西省阳城县的六福客栈。
文中写道：六福客栈因为有了艾伟德的灵魂，本应该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客栈之一，当然也更应当是中国最有名的客栈之一。可它在中国的土地上默默无闻，阳城不知道，山西不知道，中国也不知道。那个宝贵无比的六福客栈，不知什么时候被毁掉了。
谭曙方在文章的结尾，申述了自己内心的一线希望。他说：
格拉蒂丝·艾伟德在抗日战争期间拯救百余名中国孤儿的故事，发生在阳城，发生在中国，所以也不应该埋没在中国。我相信，“六福客栈”的新故事在阳城已经悄悄地开始了……
一时间，葛拉蒂丝·艾伟德的名字，在纸媒与网络上不胫而走。
另外一场更为规模宏大的“破冰之旅”，开启了！
作者简介：
张石山，年生人。曾任《山西文学》主编，山西省作协副主席。年被接纳为中国作协会员。年后为山西文学院专业作家，一级创作员。年退休。
早年主要从事小说创作。年《镢柄韩宝山》、年《甜苣儿》两度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镢柄韩宝山》、《单身汉的乐趣》、《母系家谱》、《神主牌楼》等。另外，著作有诗集《永远的三月》、散文集《爱河之源》、随笔集《叙述的乐趣》、民俗文化集《人间耳录经》等。
年前后，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实录自传体长篇《商海炼狱》和“走马黄河”民俗文化考察研究长篇《洪荒的太息》。《十月》出版社出版了长篇小说《兄弟如手足》。
改编创作过电视剧多部，有二十集连续剧《吕梁英雄传》、二十集连续剧《兄弟如手足》、三十集连续剧《晋文公》等。
年以来，台湾秀威出版社出版纪实长篇《穿越——文坛行走三十年》，文化思考专著《拷问经典》，传统民俗文化专著《你所不知道的中国民间文化》等。
年，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节选本《穿越——文坛行走三十年》。
年，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被误读的论语》，是关于《论语》的学术新著。
年，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攻城》和文化专著《礼失求诸野》。
年，《晋文公》获国家广电新闻总局全国影视优秀剧本编剧大奖。
谭曙方，祖籍河北，出生于太原，诗人、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山西省社科联第二届全委会委员。
曾做过野外测量员、高级工程师、公务员、杂志社主编、高校行政管理人员等。
著有诗集《黄河呦》《大地之子》《黑色畅想》，散文集《穿越勃兰登堡门——回首德意志》《心灵的真相》，纪实文学《感触中美教育合作》《飞越太平洋——聚焦西亚斯中美教育合作》《时代的肖像——地图背后的故事》《圆满人生》等书。
曾获世界汉诗协会、诗刊社、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报告文学杂志社、中国作家杂志社、中国报纸副刊作品研究会等颁发的多种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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