馍是北方人饮食生活中最常见的食物,特别是过去的年月,几乎每个人都是吃着馍长大的,每个人的心里或深或浅都铭刻着关于馍的记忆。
在我的记忆里,馍都是手工做的,面粉也是自家种的麦子磨成的面。虽然有了磨面机,但是除了核心的环节是机器完成,从进入磨面程序的淘麦开始,麦子上机、接面、收面、装袋,都是手工完成。蒸馍时和面、揉面、发酵、造型、入锅,开始用猛火,汽圆了用文火等等的工序更是离不开手。
我记忆最深的是每次蒸馍的酵坨,不是东家借西家的,就是西家借东家的。那时候好像没有发酵粉,蒸馍的酵坨都是上一次蒸馍时特意剩下一块面团,闲时就和面粉放在一起,用时再用水泡开。有的人家往往就把这个环节忘记了,再蒸馍时就从邻家借酵坨。
借酵坨是乡村里最能体现人情味的情景。一般都是蒸馍的前一天,邻家媳妇串门似的,来到家里和母亲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一阵子,临走的时候才刚记起似的说要借酵坨,就像在村子里的路上走着,无意间看见路边有一根柴火棒,捡起来带回家添灶火。也有不上门来的,大多是隔壁的邻居,隔着院墙喊一声“xx,给我用一下你的酵坨”,一会就打发孩子来拿了。
借了酵坨的人家蒸馍时就记着留酵坨,以便借给别的人家蒸馍时用。一疙瘩酵坨就这样在邻里之间出东家进西家,跟人们农闲时串门子一样,串起了乡村人家浓浓的乡情村风。
遗憾的是那时的粮食不宽裕,人们磨面时就磨得狠,先磨出来的是白面,磨的时间长了出来的面就不白了,村人叫“黑面”,相应地,蒸出来的馍,就有黑白之分。白馍松软可口,颜色洁白,黑馍形质粗糙,口味不好,色呈酱褐。尽管如此,母亲还是想尽办法,把馍蒸得吃起来可口一些。印象最深的是,母亲蒸的黑白馍。我兴冲冲的抓起一个白馍,掰开才发现只有外面一层是白的,里面是黑的,兴致虽减,但不禁佩服母亲的烹饪智慧。
不但母亲这样做,那时村人蒸的馍花样多的很。卷卷馍,就是把面揉薄,上面撒些盐、调料,也有垫柿面、葱花的,然后卷起来,切成短节。芋豆馍,就是把收洋芋时剩下的指头蛋大的小洋芋淘净剁碎拌在面里蒸出的馍,玉米面馍就是纯玉米面蒸的,时髦的称呼是“窝窝头”,还有红薯面馍、柿面馍等。这些花样百出的馍有些吃起来还不错,有些口味难以让人恭维。但是不管怎样,都没有使我对馍产生畏惧心里。
让我一提起吃馍就头疼的是前后六七年的中学生活。我们村处在秦岭北麓山脚下,离乡政府所在地的中学大约有五六里地,从上初中开始就住校。三天回家背一次馍,在学校除了冬天给学校的灶上缴一点从家里带的玉米糁,早上能喝玉米糁稀饭外,其它时段一日三餐都是吃馍。除了啃干馍,最好的办法是开水泡馍。
上了高中,离学校更远,依然是三天背一次馍,开水泡馍的生活也没有多大改变。那时候不管家里多么困难,我上学去带的馍大多都是白面馍。即便如此,天天吃馍,吃得我一到吃饭时间就发怵,不吃吧肚里饿得慌,吃吧嘴上不乐意。经常是吃饭时间不想吃,上自习时饿得不行了拿出碗,一个人在教室后面的桌子上把馍掰成块泡在碗里,散点盐,把肚子安顿住。
更要命的是,好好的馍拿到学校一两天就干硬如砖,而且易于发霉。一掰开,馍里面的霉丝长得像绒毛一样漂亮,要不是知道那是一种有害霉菌,而且生在我的食物上,我真的是很欣赏那些霉的样子的。这样的生活使我对馍厌恶至极,吃馍跟上刑场差不多。
三天回家背一次馍,就能顺带在家里吃一顿饭。一般都是赶上吃下午饭,家里的饭也很简单,大多是带点油花和萝卜之类蔬菜的汤面条,吃毕就返校,每次吃得肚子鼓圆鼓圆,幻想着吃这一顿饭,能代替几天的开水泡馍。甚至觉得,即便是白水煮面条只要有盐,都比吃馍好。
直到中学毕业一直参加工作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不吃馍,一日三餐吃啥都行只要不是馍。而汤面条至今都是我喜欢的家常饭食。
后来,渐渐地不那么厌恶吃馍了,却对吃馍很挑剔。特别是出现了机器蒸馍后,街上卖的馍、一些饭店餐厅的馍都是机器蒸的馍,而且大都是用发酵粉发酵蒸的。不管这种馍形状色泽怎么变化,我的舌头就像有特殊功能似的,一尝便知。有时不用入口,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不是手工酵面馍。
二十多年来,家里吃的馍一直是母亲在乡下家里的大铁锅蒸的纯手工酵面馍。常常就觉得很庆幸,乡村的根还在,还能经常吃到纯手工的酵面馍。现在时兴说乡愁,我便觉得,我吃的不是手工馍,我吃的是乡愁,或者准确地说,手工馍便是乡愁最典型的代表。
然而,这样的乡愁我只能在家里吃到。每当不得已在外面吃饭时,端上来的馍却大多都是机器蒸的发酵粉馍,我便尽可能的不吃馍,以其他的食物代替吃馍。
前几日在乡下参加一个婚礼,筵席是时下流行的餐车包席,上的馍就是机器发酵粉蒸的,既大又白,大小一律,看起来漂亮美观,吃起来味同爵蜡,因为再没有其他主食,我硬是没吃一个馍,饿着肚子吃了一回筵席。
我便在想,机器发酵粉馍已经大规模进入了农村筵席,也许很快就会进入乡村家庭。到那时,我乡下的家里也难以幸免,我就吃不到手工酵面馍了。
这样想着,我忽然非常地怀念过去那开水泡馍的日子。尽管是令人生厌的馍,但吃得坦然、吃得放心。
作者简介:王政,陕西华县人,大专毕业,中共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年7月在澄城县参加工作,现在澄城县县委办公室任职。工作之余写作散文、随笔、杂论等,用文字表达人生感悟,抒写生活体味,享受文字带来的心灵愉悦。文章散见于在《陕西日报》、《西安晚报》、《渭南日报》等省内外报刊。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19万字个人散文集《浅流漫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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