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晨7:45分,著名作家陈忠实离世。先生曾在《原下的日子》写道:五月是最好的时月,在原下进入写作,便进入我生命运动的最佳气场。
于是有网友说,“他回白鹿原去了”。
陈忠实年8月生于西安市白鹿原南坡的西蒋村。据说,夏日三伏的燥热天气,让他刚出生全身就起满了痱子,小嘴唇也暴起了燎泡。后来,母亲常把这个与他遭遇的坎坷联系起来,“你落生的时辰太焦躁了,那天能遇着下雨就好了。”
年底,已担任陕西作协副主席的陈忠实回到乡间老屋,只留下一句话:“如果50岁还写不出一部死后可以作枕头的书,这一辈子就白活了!”那时他45岁。5年后的年,当他把厚厚的一摞书稿交给两位前去取稿的编辑洪清波和高贤均时,“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突然涌到嘴边一句话,我连生命都交给你们了……”
当生命的钟摆走到年4月29日清晨时,陈忠实先生真的就枕着与他等身的著作长眠。作家和谷说“陈公已在云深处”、贾平凹则说“他依然在世间”。
少年立志不甘一辈子挖土粪只求饱饭4月30日,位于西安城东约30公里的灞桥区西蒋村西口,一群年轻的车友在陈忠实旧居门前停留。凝视、默哀、拍照。
如果不是门前乡政府所立的那块写有“陈忠实旧居”的铁牌,这间简陋的农居肯定无法引起路人的注意。
年4月1日,就是在这间老屋里,陈忠实打开了16开的硬皮笔记本,写下《白鹿原》草稿开篇第一句:“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直至年腊月二十五,他写完书稿最后一行文字:“天明时,他的女人鹿贺氏才发现他已僵硬,刚穿上身的棉裤里屎尿结成黄蜡蜡的冰块。”
“我现在又回到原下祖居的老屋了。老屋是一种心理蕴藏——新房子在老房子原来的基础上盖成的,也是一种心理因素吧……获得的是宁静。”在一篇散文中陈忠实这样自陈心迹。对于《白鹿原》的写作,陈忠实说:“我在创作时必须把自己关在屋里,这里笔下的人物仿佛都在我的周围活动,要是屋子里进来一个人那些人物都吓跑了,我也就写不出一个字了。”
村里卫生室61岁的周亚娥是完成这部巨著的见证者。“忠实是很普通的人,34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就算是当了作家成名后,也没有一点架子。当年回来写作时感冒了,他自己把药买回来,我在给他打过一个礼拜吊针。那一阵他一个人在家写作,吃饭时就下点媳妇给带来切好的擀面。”周亚娥说在,最后一次见陈忠实是年春节前,他回来给老人上坟,在老屋门上贴了对联,这一次很少说话,因为一说话嘴疼,但还和以前一样,一直抽卷烟。
陈姓是西蒋村的大家族,周亚娥家“掌柜的”和陈忠实的父亲是一辈。
村民陈广福比陈忠实小6岁,但却和陈忠实的父亲同属“广”字辈,按说陈忠实应该叫他“大”。“那时候,他是个大娃,我是个碎(小)娃,他见面就是白搭话,不过他老婆翠英倒是叫。”陈广福对陈忠实的评价是:一辈子都是扎实人。
在陈广福的记忆里,年还是合作社年代,正上初中的陈忠实就是一个好把式,一个人担着斤包谷穗子,从河滩地里一路小跑就到了门前的场上。
“忠实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他想当兵,他伯不让他去。”陈广福所说的“他伯”就是陈忠实的父亲。
陈忠实在散文《父亲的树》里曾写道:“这里的乡俗很不一般,对长辈的称呼只有一个字,伯、爸、大、叔、妈、娘、姨、舅、爷等,绝对没有伯伯、爸爸、大大、妈妈、娘娘、姨姨、爷爷、舅舅等的重复啰嗦……我至今也仍然按家乡习惯称父亲为伯。”
陈忠实记述说:“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比村子里的农民多了会写字会打算盘的本事,在下雨天不能下地劳作的空闲里,躺在祖屋的炕上读古典小说和秦腔戏本。他注重孩子念书学文化,他卖粮卖树卖柴,供给我和哥哥读中学,至今依然在家乡传为佳话。”
父亲陈广禄是地道的农民,他当年对陈忠实的要求很实际。“要我念点书,识得字儿,算得数儿不叫人哄了就行了,他劝我做个农民,回乡务庄稼,他觉得由我来继续以农为本的家业是最合适的。开始我听信父亲的话,后来就觉得可笑了,让我挖一辈子土粪而只求一碗饱饭,我的一生的年华就算虚度了。”
成名成家后的陈忠实,至死都不会忘记五十年代中期的这两项货物——椽子和木柴的市场价格。“我无需解释原因,它关涉我能否在高小和初中的课堂上继续坐下去。”那年代他和哥哥都是住宿搭灶的学生。父亲把杨树齐根斫下来,“卖了椽子,大约七八毛钱一根,再把树根刨出来,剁成小块,晒干,用两只大老笼装了,挑过灞河,到对岸的油坊镇上去卖,每百斤可卖一块至一块两毛钱。”
或许是幼年过于深刻的印记,陈忠实一生对树格外钟情。
就在他担任省作协副主席后,悄然回到老屋开始潜心写作的那年夏天,因为出门经不起烈日烤灸,头顶和赤臂就生出一层红红的小米粒似的斑点,奇痒难支。于是便想到应该有一方绿荫做庇护。出得大门站在浓厚而清凉的树荫下和农人闲谝、抽烟那真是太惬意了……便想到栽两株树。
陈忠实首先想到要栽法桐。“几近40年前我读初中,看过一场中国和法国合拍的儿童电影《风筝》,巴黎街道上那高大的街树令我记忆特深,我在家乡没有见过这种树。又过20年我才知道这种树叫法桐,中国的许多城市的公路两边已经形成风景,家乡的一些农家屋院也栽植起来。”
十几棵树苗种了下去,然而令陈忠实失望的是,几乎所有树木的嫩叶都变成了绿叶,两株法桐依然叶苞不动。他发现树干表皮已经是干死的褐色,就想把它拔起来扔掉,“就在我拽住树杆准备用力的一瞬,奇迹发生了,挨近地皮的地方露出来一点嫩黄的幼芽,我的心就由惊喜而微微颤抖了。”
陈忠实在文章里写道:“我久久地蹲在那里而舍不得离开,庆祝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
我一日不下八次地看那幼芽。它蹿起来了。它由嫩黄变成嫩绿了。它终于伸出一只绿叶了。它又抽出一片新叶了……”
如今,门前的法国梧桐已是树冠如盖,而主人却已在一个清晨悄然驾鹤西去。
笔耕五载陋室里写就一个民族的秘史“陈忠实去世了,我失去了一个亲密的朋友,失去了一个敬爱的兄长,中国文学失去了一个伟大的作家,陕西文学失去了一个带头人。”4月29日下午,在陕西省作协临时搭建的灵堂前,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星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自学成才的陈忠实永远介绍自己是‘高中生’,虚荣之心、名利之心他都没有,只有一颗专注人性、专注写作的心。”
“农裔城籍”是年评论家李星针对陕西作家提出的概念。生于农村,又进入城市,他们在对乡土生活与城乡结构的平视、俯视甚至逼视中,表达着在身份、地域的认同与融入中的冲突。作家及其作品都成为时代发展中真诚的精神文本。这群作家中,路遥将乡土置于中国的改革进程和城乡结构中审视。而陈忠实与贾平凹则治疗白癜风那家医院北京怎么治疗白癜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