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地主,保政权
白来勤
年5月20日,西安解放。师范学校刚毕业的进步青年李彦西经组织挑选,被派往董兆福利农场参加中共长安县委举办的三级干部培训班,县委书记、县长鹿鸣、县委副书记李浩和教育局长张一平都参加了开班仪式,学员们在这里既学政治又学军事。
敌人的破坏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他们不断地打黑枪、散传单、造谣生事,蛊惑人心,时常有流弹破窗而入。当时学员休息是打地铺的。一天晚上,一颗子弹就落在李彦西脚边一寸处,昏黄的汽灯下看得见弹头滴溜溜的转。他当时不到二十岁,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见到这阵势多少也有点怯场,就提起裤子准备换个地方躺下,张一平看见了,以为他要逃跑,厉声说道:“想当逃兵吗?敢跑,让你大(父亲)先把这二十天的伙食钱认了!”言下之意很明显,组织为大家费了多少心血,在经费非常紧张的情况下挤出钱粮培训干部,当逃兵罪不容恕!他赶忙说:“报告领导,我不是想逃跑,换个地方相对安全些,咱不能等着挨枪子儿是吧!”也许张一平同志觉得言重了,缓和了一下口气说,躺下没事你命大,子弹伤不了你。
培训到6月3日结束,李彦西和其他13位热血沸腾的青年组织成南线工作团,走上了新的战斗岗位。他们基本上都是长安师范学校的毕业生,此前就在地下党员张一平、夏方明的影响下接触进步思想和革命书刊,通过这次培训政治觉悟更高,对敌斗争的态度也更坚定。李彦西负责工作团的后勤供给工作,并兼任长安县王曲中心区(驻地官房前村)第十乡(皇甫乡,驻高家沟村)乡长,开展轰轰烈烈的支援前线、减租减息、斗地主分田地运动。
工作团在工作中与群众实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在群众家吃派饭,每天两顿饭,一顿饭的标准是付给老百姓老秤十两面粉、一角边币。当时老百姓家里穷,有的实在做不起好饭给工作团吃,就说政府能不能先借点粮食让给工作团做饭?李彦西告诉群众:“不行,这是纪律,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到时候照样给你付钱粮。”那时候他们吃饭不付粮票,由乡长打欠条,写明条欠张三某人粮食多少,由该户人家拿着到粮站结账。
当时长安县王曲中心区内有冯、杨、高、郭四大财主,民谣曰:“冯家的山、杨家的房,高家的骡子比车长,郭家的银子拿斗量。”这郭家指的就是恶霸地主郭林兰。
一天晚上,李彦西正组织郭家沟的群众正在召开大会宣讲党的政策,登时郭兰林就现场造谣说,国民党的军队打来了,在某村都抢走了老百姓的儿子,大家还不快跑。搞得人心惶惶,立时将会场冲散。李彦西怒不可遏,随即上前给了郭兰林一嘴巴,郭兰林也不是好惹的,当胸就打了李彦西一拳,还叫嚣:“解放军怎么还打人?”李彦西义正辞严地说:“解放军就是专打你这样的坏人!”并喝令民兵将郭林兰五花大绑,押赴区公所。在回区公所的路上,发生了一场意外情况。由于工作团白天外出时,没有得到当晚通行的口令,与区政府派来接应的同志发生了误会。当晚的口令是“开伙”“吃饭”,他们不懂,只听对面一帮人喊“开火”,李彦西就毫不犹豫地拔枪“嗒嗒嗒”就是一梭子子弹,因为他身边有两位女同志,保护她们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对方也动了枪弹。李彦西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说“我们去马兆接人”,仿佛是一位同志的声音,他才亮名身份,双方解释误会,幸好未伤人,便一起回到区公所。
当夜区上就召开座谈会,对李彦西的鲁莽行为进行批评。批评擅自开枪李彦西虚心接受,批评他不该将郭林兰捆绑并押来区公所他内心很不服气。解释说:“对这样的现行反动分子的嚣张气焰不打击行吗?我们解放军的颜面何存?既然我们将他绑了不押送区公所你说怎么办?就是放掉也须区公所审理后再放,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大家也觉得他说的在理,领导也没再深究此事。
高家沟村恶霸高怀庆号称“高善人”,其实是个无恶不做的“高恶人”,不仅积极主动为国民党当局筹粮筹款,还欺男霸女,民愤很大。工作团决定对其进行批斗公审。批斗会在高家祠堂前举行,李彦西为此专门写了一副对联:
“含冤负辱几千载;报仇雪耻在今天。”
横批:“彻底斗争”。
当武装民兵把高怀庆押上会场时,群情激奋,一位老大妈上前一拐杖就打落了高怀庆的门牙,还趴在地上痛哭不已。原来在国民党残匪逃跑前,高怀庆为国军抓了一部分壮丁,这老大妈的两个儿子汉小力薄,国军连长没看上,高怀庆竟用铁丝将那孩子捆了胳膊,吊起来关在他家的磨坊里,任老大妈怎么哀求也无动于衷,老大妈只好每天乞讨为孩子送饭,等解放军来解救出孩子时,那俩孩子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铁丝已深深的勒进手腕的肉里……老大妈不会讲话,唯有泪流满面。
群众搀扶下去了那位老大妈,又来了一位中年妇女,她照样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奔向主席台,一下子就抱住高怀庆的腿,一口就咬下他小腿的一块肉来,顿时血流不止。原来高怀庆一肚子坏水,早就对该妇女的容貌垂涎三尺,怎奈这烈妇不给其机会,但高怀庆却贼心不死,竟在这妇女当年怀孕时欲将其糟蹋,未遂后竟脚踢该妇女腹部致使胎儿流产……会场上口号连天,“打倒恶霸高怀庆”的呼声响彻沣河两岸。
大会开到这份上基本是成功的,起到了教育群众、震慑敌人的目的。但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不能再这样开下去了,尽管高怀庆死有余辜,也需按程序办理。李彦西便命人将高怀庆押下去,先包扎伤口,再听候处理。
高怀庆哪受过这种受人打骂的待遇?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呢?他彻底的绝望了,晚间趁看管的四位民兵不备,解下裤带上吊自杀了!李彦西回忆此事时说:“这也是我年轻工作没经验所致,如果当时解了他的裤带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这自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群众们都说:“早该死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嘛!”“他死啦,阳间少一个,阴间多一个”。李彦西随即向上级打报告,称“恶霸地主高怀庆死不认罪…….”对一个地主分子的意外死亡,上级不会感到有多大的意外,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因此却引起另一件事,弄得人心惶惶。
该村的雇农秦某某是服侍了高怀庆一家三代的老长工,从小看着高怀庆长大的,高怀庆的形象在他心里早已扎下了根,他睁眼闭眼都是高怀庆的影子。他在沣河边分有二亩地,李彦西和乡上的农协赵学普、文书余孝先有空时就帮他干活。这天他们在帮老秦锄黑豆和谷子,看着夕阳西下,老秦说他有点困乏,想回家歇歇。李彦西说老赵小余,咱再坚持一会儿,锄完再回。夕阳照着沣河东岸的景色十分明朗,清湛湛的河水欢快的流向北方,也许老秦太累了,也许他老眼昏花,不知怎的就失足从沣河西岸落水,要命的是落水前还大叫“高怀庆拽我的腿了!”在场的人赶紧将老秦救上岸送回家。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高怀庆活着是恶人,死了是恶鬼,伙计老秦是被高怀庆拉去的,因为他分了高家的地”,说什么“分了高家东西的人要倒霉的,赶紧退了人家的东西吧!”这显然是敌人故意制造谣言,村里的一些胆小怕事的人纷纷问李彦西怎么办。李彦西对大伙说:“别怕,咱活人还怕他死人不成?今天晚上我给大伙一个交待!”
长安县十乡(皇埔乡)乡公所就驻在高怀庆院内。那天晚上大约八九点钟,年轻气盛的李彦西揣了两颗手榴弹,提了手枪,直奔停放高怀庆灵柩的高家祠堂,他就是要会会这个恶鬼,看看其死后究竟还如何害人。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只觉得祠堂厅房内黑魆魆伸手不见五指,为了防止意外(怕有坏人潜伏在里面),他打开两颗手榴弹的后盖,一拉弦一同扔进堂屋,一声巨响后,顺着窗户透进的月光,他的心也亮堂起来,看见了停放在房中央的棺椁上面还盖着被子。他伸出左手抬了一下棺盖,好沉!怎么也太不起来。这是高怀庆为母亲准备的棺材,五寸厚的柏木墩子,高怀庆死在母亲前面就先用上了。他围着棺椁转了一圈,灵机一动,将被角垫在肩上,把肩膀放在小头棺盖下用力一顶,迅即闪开,“哗”的一下,棺盖向下滑来,随之高怀庆的蒙脸纸“呼”的一下飞出,如同高怀庆欲坐起来一般,煞似瘆人。说时迟,那时快,他抬手照着高怀庆的脑袋“啪啪啪啪”就是四枪,子弹是事前蘸了唾沫的,高怀庆的脑袋当时就开了花。他随即枪挑高怀庆的裹尸被,冲出祠堂,欲召集群众们前来观看这恶人的下场。谁知走得越急,越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回头看又不见,怪!难道高怀庆的鬼魂真在纠缠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全是自己吓自己。村干部们听到枪声,也都朝这边赶。李彦西见了村干部,带他们查看了现场,诉说了如此这般,大家都竖起大拇指:“李乡长真勇敢!代表政府处了决恶鬼高怀庆,咱们这一带就平安喽!”
不知怎么搞的,群众却传言老秦这时嚎啕不已,说什么“李乡长将高怀庆打得不见了脑袋,高怀庆更要找我老秦算账,因为我告了高怀庆的黑状”。李彦西及时赶到安慰老秦别怕,要不晚上再开批斗大会,当场再枪毙高怀庆一次,看他还敢不敢作恶?其他同志也觉得很有必要,还可顺便向群众讲一讲科学道理,说明老秦不是高怀庆拉下水的,是他对高怀庆印象太深的心理作用、睁眼闭眼都是高怀庆所致。为防意外,李彦西下令民兵先挨家挨户搜缴枪支弹药,以避免坏人搞破坏,然后再开群众大会。因为当时老百姓家里私藏的枪支很多,有打猎的、有看家护院的、有的是在路上捡拾残兵败将扔下的,情况很复杂,若不予及时清理,后果堪虞。当晚就收缴枪支近百条、子弹几大笼,受到上级的肯定与表扬,并在革命斗争中光荣入党。
本文作者系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李彦西的外甥女婿。
灞桥区人民委员会给李彦西同志的任命书
年1月20日参加西安市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时留影,中为李彦西同志
中共赵庄小学支部全体同志年4月留影,前排右三为李彦西同志
白来勤简介
白来勤,西安人,系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职工作家协会理事、陕西金融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楹联学会会员,西安市文史馆研究员,西安市灞桥区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灞桥区诗词楹联学会会长,出版有诗集《圣像与阳光》、散文集《生命礼赞》《墙缝芦苇》及长篇小说《紫金城里哟呵嘿》《雨霖铃》等多部。作品散见于《延河》《诗神》《散文选刊》《读者》《农民文摘》《金融时报》《中国金融文化》及各大晚报,多次在全国性征文大赛中获奖,多篇作品入选一些省市的高考、中考试卷或模拟试卷和教辅资料、特色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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