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反抗
作者：李军君
国庆节长假，人们摆脱了工作的纠缠，放松了身心的束缚，可以外出自由地、尽情地游山玩水了。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跳出正常的生活轨道，偷得浮生几日闲；尽管节假日来临，但是很多人依然坚守在自己日常的岗位上。谈不上敬业爱岗，从现实的利益考虑，更多的人是为了过上优渥的生活，有一些人却仅仅是为了基本生存的需要。
距离我居住的小区两百米远的地方，一个菜市场在人来人往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形成了固定的规模。居住在附近的人常常会路过这个菜市场而顺便买一些瓜果蔬菜。在长期的买卖中，这里顾客的数量是相当可观的。于是，一些来自天南地北、寄居深圳龙岗的小贩瞅准商机，在这里选好了位置摆起了小摊。他们大多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虽然他们地位卑微，但是他们尊严可贵，凭借自己的辛勤劳动挣扎在深圳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
一对年轻的夫妻就是这群人中的典范。夫妻俩是大约三十岁的人，来自河南，在深圳已经生活五年了。丈夫沉默寡言，妻子略显腼腆，都给人一种朴实、信赖的感觉。每天早晨，夫妻俩骑着一辆三轮车就早早地来到菜市场。三轮车上瓜果蔬菜琳琅满目，有的青翠欲滴，有的新鲜亮丽，有的饱满圆润……妻子负责招徕过往的行人，丈夫负责称秤结算账目，有条不紊。
国庆节的第一天，夫妻俩没有时间休息，一如既往地来到菜市场卖东西。时间在急匆匆地流逝，行人却稀拉拉地来往。不管人多人少，丈夫沉默寡言，妻子略显腼腆。
这时，一个40岁左右的心宽体胖的妇女慢悠悠地来到夫妻俩的小摊前。“呀，今早你俩也过来了，我刚才在路上还担心你俩不过来呢。”妇女还没有走到身边，声音就已经传进夫妻俩的耳畔。夫妻俩的脸上立即露出笑容——真诚的、热情的，犹如深圳十月份灿烂的阳光。
妇女显然是老顾客。熟练地挑选了几样蔬菜，妇女把蔬菜一放置在电子秤上，眼睛就直视着秤，嘴巴就爽快地说：“哎呀，你可要看清楚了，我都是老主顾了。”丈夫不经意间皱了皱眉，但只是低着头称秤、算账，一直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你多算了一两的钱！刚才我明明看了只有一斤四两。”妇女忽然大声喊道，像是获得了重大的发现，不大声喊不足以显示内心的惊喜。
周围的人都被这响亮的声音吸引了，好奇地观望着。
一抹红晕似乎从丈夫的脸上泛出来，妻子局促不安地凝视着丈夫，等待着丈夫处理这突发的变故。
丈夫忽然站得挺直，像是一颗松树。“一斤半都超了，我还给你少算了。”丈夫竟然说话了！但声音是那么温和，丈夫像是做贼心虚，不敢高声说话。
周围的人都觉得这样的解释真是太无力了，继续好奇地观望着。
“我在你这里买了不止一次了，都是老顾客了，你还不优惠一些！”妇女的双手不自然地插在腰间，仿佛是请来的两个帮手，一起在给她助威呐喊。
周围的人眼里也投来火辣辣的目光，审判地观望着。
丈夫的脸“嗖”地变得通红，好像是醒悟到自己的过错而羞愧难当。大家都满心期待地盼望丈夫进一步的表现。然而，丈夫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默了，面色冷峻，不再去理会妇女，只把刚刚给妇女称好的东西往自己的摊子里面放了放，继续忙着给其他顾客称东西——在妇女买东西的时间，很多的老顾客都已经来到夫妻俩的摊子前争先恐后地等着称东西呢！
好戏刚上演就结束了，周围的人感到一点莫名的失望。
妇女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种被冷落的感觉袭上她的心头。“好了，给你钱，给我找！”妇女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赶紧从口袋里掏出50元钱，使劲一抖，摆在丈夫面前。丈夫始终沉默着，并不看眼前的人，只静静地接过钱，熟练地找了零钱。妇女一边口里说着什么，一边拎过刚才称好的东西，无理又没趣地转身离开了。
丈夫依然沉默而热情地招呼着其他顾客，真诚而亲切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常常给顾客们多称一些东西。
周围的人都在心底里默默地敬佩这个沉默的丈夫，为他的沉默的反抗而齐刷刷地投来赞赏的目光。
夫妻俩摊子前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红火火，无论日常，还是节假日。这正如同深圳的天气一样，太阳春夏秋冬都一视同仁、热情似火地照耀着每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中层或者高层的人……（李军君写于年10月1日23:39，在深圳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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