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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之一nbsp文章发表的前后

发布时间:2016-11-30 5:50:14   点击数:

人一生有许多事情值得纪念,对于我而言,第一篇文章发表的时刻,虽然时光已逝,我却记忆如昨。

许多人问我是怎样热爱上文学的,我认为自己能和文学结缘,最大的原因在于自己儿时不善于与人交流,所以我爱一个人独自思考。我很小的时候,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他们给我的生活哲理,我这一生都咀嚼不完。他们培养了我良好的生活习惯,比如同龄人喜欢睡懒觉,而我受爷爷的影响,每天六点半准时起床。自己的衣服自己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后来,我和许多同龄人去外地办事,住在宾馆的同一间房,我六点起床了,朋友却要等到八九点才开始刷牙洗脸。但我接受社会上的新事物也是缓慢的,这也让我陷入了尴尬的地步,上学时同学们都议论的一些歌星,我全然不知。当时同学们都在玩电脑游戏,那时的我刚在堂哥的指导下,学会了电脑的开机和关机。如果几个同学在一起,聊到了歌星或电脑游戏,我不知道也就不敢乱说,要么是沉默不语,要么是找个理由赶快离开。

现在,我时常在想,命运中的种种偶然,怎么就降临在了我的身上。如果我儿时不去农村养病,如果我的爷爷不那么早的去世,如果我没有经历种种困难,如果我没有在小学时犯错误。我的后来,或许都不可能接触文学。文学对于我而言,永远是别人的事情,我不可能对文学的热爱一发不止。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每个人的生活看似一模一样,但如果仔细观察,又都千差白异。开始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泥,可最后被生活塑造,就变得完全不同了,有的成了客厅里的茶壶茶碗,有的成了厨房里的米缸面缸。

我小学的时候,疯狂喜欢一个女孩,我做梦都是她,但是我和她只交流过一次。那是小学广播操训练时,她是领操,我让她教我,她给我示范了两遍。就那一次对话,我和她的缘分就到头了。当时我语文好,我若是第一,她肯定是第二。小学时上课外培训班,我为了多见她一面,放着我家门前的没有上,却每个周末早起,走四站路就为了看她一眼。后来打听到,她还上着外语班,我为了能见她,也去上外语班,我对外语没有任何兴趣。我上了整整一年,书里的单词才记住了二十多个,后来放了暑假,我把所有学过的知识全部还给了老师。

后来,我喜欢写古典诗词文赋,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读了我的作品对我说,你若生在古代,中个秀才或举人岂不轻而易举。但是我生在现实社会,我就是把文章写得和苏东坡一样,怕也不能上朝侍奉君王。我的父母没有别的父母聪明,他们没有强迫我学习,所以我总看别的孩子累得够呛,我却十分悠闲。别人说未来要当市长省长,我看着他们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我却对未来一片茫然。我当时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花匠,再高一点的理想,就是当个出租车司机,不过开车的理想由于我视力不好,我的爷爷已经给我排除了。我的爷爷对我以后当个花匠是支持的,我当时只有十岁,却能辨认四十多种花的种子,我能在仙人球上嫁接,我了解二十多种植物的习性,我能连续一年时间,每天观察植物的变化。我的这些经验,被自然课老师表扬了很多次。我想我不错的观察能力,就是在那个时期养成的。

我要说我上小学所犯的错误,当时我在小学担任了重要的职务,我是我们班的班长,同时我负责全校的卫生和纪律。但我却为了一个连模样都没看清的外校女孩,和外校约架,许多同学都说,那个外校的女孩,是那个学校最漂亮的女孩。我这样做的目的,还是为了引起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的注意。后来,我因此被撤了所有职务,我也做到了让她注意我,她对我的遭遇也很同情。撤职的那天,我没有一点后悔,反而是快乐的,我请十几个同学吃了冰淇淋。为了让他们分享我的快乐,我又买了五瓶啤酒,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把空瓶子乱扔,还砸烂了谁家的窗户。接着,我丢掉了市级“三好学生”的荣誉。当时凭着这张证书,可以上西安许多重点中学,我父亲的同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和我母亲为此和我说了一夜,但我对这个荣誉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留恋。那年,我的班主任,在六一节的当天,让我出去,他对全班同学说了什么,后来有人告诉我,老师说让同学们不要和我接触,我像传染病细菌,已成了学校中的“危险分子”。我听了这些话,我没有任何愤怒,我想我就是被开除了学籍,我也能做一个很好的花匠,我自信我培育的花,让所有人满意。那么眼下我经历的这一切,又算得上什么呢。我当天就去花房见了花匠师傅,我说我可能要和他一起工作了,他说我应该再大一些,至少要上完初中,我说我爷爷当年十几岁,已经指挥一个县的地下工作,这点小事,我还不能胜任。他笑着说,你个碎娃,还有吃天的志向,要学你爷爷。我说,怎么不能学,如果现在打仗,给我把枪我马上就去前线,看看我是不是贪生怕死。花匠师傅说,你太像你爷爷了,我那时是小老百姓,家里人就想着活命,一共七个娃,都躲在山上,最后二个饿死三个病死,我唯一活的哥哥后来也不在了。他说,你爷爷厉害,当年在县里,你爷爷领导的工作小组被敌人出卖了,死了十二个同志,你爷爷后来回来报仇,用机枪把十几个汉奸土匪一梭子弹就撂翻了,你爷爷连眼睛都没有眨。他说着说着,就瞌睡了,我给他盖了毛巾被,掩了门出去。走到花房门前的一棵梧桐树下,用刀子刻了这样一行字:永远向爷爷学习。后来过了十几年,花房被拆了,我想起了那棵树,去找寻那棵树的下落,多方打听在大院办公楼的绿化带里找到了它,我写的字还在,只是被拉长放大了。十几年里,什么事情都在变化,连这棵树都挪了地方,人常说树挪死人挪活,现在这棵树移走了,在另外的地方郁郁葱葱,更让我坚信了世界上不存在着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直到现在,还想起小学校园的景象,还梦到小学的同学们。我在小学,留下了自己终生难忘的记忆,再没有一个地方,比小学的校园更让我留恋。但是从此以后,我没有再踏进小学的校园,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过小学的事情,倒是别的学校的同学,把我的那点坏事加工渲染到处传播。

我痴迷于文学,源自我内心真实的寂寞和苦闷。

寂寞,是天上的星星。

苦闷,是荒凉的大地。

我看的第一本文学书,是《伊索寓言》,其中反复看过几十遍的篇章,是《农夫与蛇》、《狮子和鹿》、《龟兔赛跑》。当时,唯有这本书,给了我心灵上巨大的冲击。我试着写这样的故事,我的奶奶听了我写的一篇后,问我这是从哪里摘抄的,我说是我写的,她觉得我年纪太小写不出这样的故事,所以根本不相信。

我的堂哥当时和我看一本科幻书,我看得入迷,又开始试着写小说,后来写了一万字没写完,我母亲要看我没给,我只给我的堂哥看过。后来,这个本子丢了,我至今还记得故事的大概,我记了一个在学校被老师同学都讨厌的小男孩,一次偶然进入了学校后面的一间废弃的房子。那个房子的地板下面,有一条通道通向一个未知的世界,那里住了一群被困在地球的外星人,他们要为自己的宇航器寻找能料。于是,这群可怜的外星人,希望这个小男孩可以帮助他们,并且告诫小男孩,如果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老师家长,他们就会永远回不到自己的星球。这个小男孩,从没有被谁这么重视,于是一股自豪感促使他答应了外星人的请求。但这个小男孩,自身的缺点太多,他刚走出那个废弃的房子,就后悔自己答应了外星人。他贪吃零食,爱慕虚荣,见到漂亮的女生就不知所措。他有这么多的缺点,却被命运安排干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他从内心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但他在生活中是个狗熊。他克服着困难,磨砺自己的意志,让自己有了甘于默默奉献的品质。但最后许多人都得知小男孩,和外星人有联系。校长老师家长社会上的人,都诱惑小男孩,让小男孩说出秘密。他们先是吓唬小男孩,但是小男孩不怕,但他们用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诱惑小男孩,小男孩就非常痛苦了,他怀疑自己的目的,他甚至一度觉得外星人不必回去,他们在地球上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是责任感,让小男孩必须帮助外星人。最后,他克服种种困难,把外星人送回了他们的星球。外星人走的第二天早上,他去找自己喜欢的小女孩,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但小女孩看不起他,小男孩刚说外星人,小女孩就说小男孩撒谎,并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原本小男孩不必遭受之后的种种困难,但是校长老师等许多人知道外星人离开了地球,都对小男孩一直欺骗他们很生气。他们让小男孩不能上学,不准同学和小男孩接触,家长不给小男孩零花钱,小男孩被逼到了无人理会生活艰难的地步。但是半年后,另一群贪婪残忍的外星人,来到地球侵占人类的家园。善良的外星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希望小男孩去他们的星球,说他们的星球已把小男孩当做英雄敬仰。小男孩希望享受别人的敬仰,但是他对地球又恋恋不舍。最后,贪婪残忍的外星人让地球岌岌可危,人类却已经束手无策。外星人请求小男孩去他们的星球,小男孩还是不去。善良的外星人很为难,认为他们星球公认的英雄,不能让别的星球抓走。他们知道小男孩遭受周围人排挤,他们试着问小男孩,如果小男孩同意,他们可以拯救地球。小男孩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后来地球被拯救,小男孩的老师和同学都被侵略者用法术变成了猪狗牛羊等动物,善良的外星人不想把他们变回正常人,认为他们没有善待小男孩。但是小男孩还是恳请善良的外星人,把他们变回来。整个地球,都在感激小男孩的救命之恩,小男孩为此也得到了,自己喜欢的那个小女孩对他的爱慕。

这是我写的第一篇小说,之后我很长时间没有写过别的。我在创作过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我从小听爷爷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那段话,所以我觉得没有经历困难的人,是弱小不堪一击的,没有经历过朋友误解的人,是容易骄傲自满的。我的写作,是因为情感需要宣泄,灵魂需要倾诉,是在情感满溢时的不得不发,是在生命陷入低谷时悲壮的突围。

我后来的创作,可以说受到三类人的影响。一类是像我爷爷这样的革命军人,他们都是少年时参加革命,走南闯北,对生死置之度外,将牺牲视为最大的荣誉。还有一类,是我母亲故乡甘河村的乡亲们,他们生活艰难,有乐同享有苦不言,虽有小私小利,却勤勤恳恳,他们信奉佛教,对生死轮回因果报应深信不疑。还有一类,是我父亲早年在车间的工友,他们性格爽朗,明辨是非,直言不讳,对事认真、对朋友言而有信,一诺千金。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政治家、艺术家命载史册,有那么多高大的纪念碑纪念伟人的功劳。无名的是这个世界上默默工作的普通人,在我的老家,一个人从诞生时写进族谱,再到一个人去世时埋进坟地,这个人留在人们记忆里的,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我儿时和我姥爷在田间散步,每天早晨都要经过一片坟地,这片坟地大概埋过一个家族的十几代人,其中有些墓碑歪歪斜斜,上面的字迹已经漫漶得无法辨认,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一生的经历。

我所见过的许多乡村,是那样的贫困,即便建国前出过闹革命进了城市,或建国后上大学当了干部的极少数人,对一个乡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我的印象里,乡村像一个长了疤的苹果,挖掉了烂的这块,那块又烂了,似乎就没有新鲜的时候。

上初中的时候,我的作文写得不好。曹老师说我,的地得不分,经常犯语法错误。但我就在想,这些问题都是可以学习后改正的,好的作品要看思想内涵,要看深度也要看广度,就像长江黄河,你是永远饮不干的。苏轼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对于作品而言,你这样想,他那样想,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可笑的是一些出题人,动不动问作者的主题思想,作者在创作之初,哪有统一的思想,贯穿一种思想的是论文,不是文学作品。

上初中时,我同年级的一个同学,在《西安晚报》发了篇文章,早读时老师念了一遍。我才知道,原来作品是可以发表的,我不知道发表作品有稿费,我只知道发在报纸上,就像家属院门口的广告牌,可以让熟悉的人看见。我把自己写的一个看门老人的故事,在信纸上抄了一遍,我向来字迹潦草,但是晚报编辑徐老师,还是耐心地读完我的信件,然后在电脑上打了出来。我把自己的信投进了邮箱,就再没有管过这件事。大概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父亲就告诉我,在晚报上有我的文章。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投稿,不到十天时间就发表了。与许多作者相比,我是幸运的。没有伯乐,再好的千里马也无人赏识;没有子期,伯牙的琴声又弹奏给谁。《诗经》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得到了这两位老师的赏识,我后来遇到再大的挫折,也当刮了一阵阴风就过去了。

我能走上文学道路,要感谢我的两位老师。初中时教我语文的曹老师,让我有了扎实的文学基础。晚报副刊的徐老师,给我添了一双文学的翅膀。这两位老师对我的帮助,我永远难以报答,中国人说大恩不言谢,我给她们能回报的实在太少。我是一介书生,不能给老师送金山银山,我只能用不断取得的成绩回报她们。许多人猜想,我和徐老师交情很深,其实我在发表文章之前,和徐老师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三四年以后了。对于曹老师,我毕业后几次想去拜访,可我犹犹豫豫地始终没有去拜访。我实在是胆怯,我不是曹老师的得意弟子,我上学时的成绩在年纪里能排上中等就很不错了,我上初中时没有入团,也没有在班里担任过任何职务,学校评奖更是轮不到我。我和许多同学相比,算什么呢?别人是十几层的大厦已盖了一半,我顶多是盖了个随时要散架的鸡窝子。

我发表了第一篇作品后,又接二连三地发表了更多的作品。我家的亲戚,我父亲单位的同事,我过去的同学,都看见了我的文章。当时,我下笔也勤,一晚上就能写一篇,写后就能发表。晚报那一年,几乎每个月都有我两篇文章。不知道的亲戚问我父亲,说你儿子发文章那么多,你花了不少钱吧。我父亲说发文章不要钱还有稿费,亲戚不信,说自己单位的谁,要评职称发文章花了几千元,还是发在没有人知道的刊物上面。

直到今天,我常常想起发表第一篇文章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琢磨出一个道理。一个人的能力被认可,有着许多机缘巧合。人的能力固然重要,但没有机遇也干不成事情。杜牧说:“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不也是说的这个道理。那天,我去晚报社拜访了徐老师,给她送了我写的第一本书。出了报社,不远的地方就是湘子庙。我进去烧了三炷香,感激冥冥中的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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