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刚
(吕刚,诗人,陕师大83级中文系,现任教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
我有过两次高考的经历。年,我参加了第一次高考。结果,失败了。
年,我上了大学。这是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的第六个年头。
那年秋天,我从一个偏僻的乡村来到省城西安,到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报到。我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学校所在的长延堡一带还很冷清、很萧条。隔着马路,师大西门就朝着农民的菜地。相对繁华的是小寨、钟楼一带,大家要买稍微贵重点的东西或是得闲逛逛街,就花一半毛钱,坐3路公交车,朝北去。那时大家的经济都紧张,很多同学,宁愿走路,或者搭乘农民的马车,也要把车资省下来。其实乘坐马车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坐在车上一面跟车主聊天,一面听马蹄敲打公路的踢踏声——反倒格外有一种情调在。朴实的农民也很乐意替大学生捎脚。尤其是漂亮点的女大学生。
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现在的年轻人很难理解,更无从体会。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时下走红的超男、超女在那些粉丝、钢丝眼里的份量,能否比得上当年的大学生在国人心目里的份量?我看不一定。原因是,人们对于知识份子、大学生,除了羡慕,还有敬意在。自然这与整个国家的政治政策,以及由此形成的社会氛围有关。
那时的大学生一进校,第一件事,先把校牌戴在胸前。出了校门,个个抬头挺胸。鲜亮的牌子在阳光下一闪,呵,那个自得啊!其时,街上的行人、商店里的售货员,一见大学生,眼睛就亮,笑容就往脸上挂。(不要以为售货员没什么,柜台里的货品不是她家的,你得隔着半人高的台子,央求呢!)这些是虚荣。还有实惠呢。恢复高考制度的最初几年,大学生都享受着国家的“统包”政策,即不收学费,统包分配。进了大学,如同进了保险箱,四年出来,肯定人人有工作。哪像现在的毕业生托人情、跑市场,惶惶不可终日。至于师范学校的学生,就更是待遇有加了。除了学费、住宿费免交外,伙食费都是国家补贴的。我的记忆没错的话,男生一个月,饭票30斤,菜票25元;女生,饭票28斤,菜票30元。基本上不花家里一分钱,省点的,还有节余。我还清楚地记得,在第一封家书里写给母亲的就是吃饭的事——天天像过年,米饭、大肉和包子,顿顿有。那时西安市内的高校,属陕西师大的伙食好。一毛五分钱的土豆烧肉,四毛钱的清真小炒,刚出炉的新鲜面包,能当点心送礼。真正的质优价廉!一到周末,附近高校的学生就来这边找老乡、会同学,打定主意吃食堂。临了,嘴一擦,屁股一拍,送上一句,不愧是陕西吃饭大学啊!
当然优遇的不止是食宿,最重要的还在于校园文化思想氛围之宽松与自由。大学毕业后,我一直在高校教书。几十年来,我越来越觉得今日的高校丧失了往昔那种好的氛围,空气变得凝重而稀薄,人们时常感到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在心上。难道真是所谓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吗?我看也不尽然。
八三年,我们刚进校就赶上反“自由化”思想运动。当时表面文章也做。大会领导说,小会辅导员讲,哪些书能看,哪些书禁读。但是私下里,同学们争相传阅的都是不准阅读的戴厚英的《人啊,人》、张笑天的《离离原上草》等禁书。学生会组织的活动很多。记忆最深的是著名诗人牛汉等人在联合教室里做报告。他们拿着已被禁止发行的最后一期《中国》杂志,告诉同学们什么叫做黑白颠倒——那本杂志的封面是黑的,封底是白的。这些事情都是在公开场合、领导和老师的眼皮底下进行的,大家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只能说,那时候人与人心是相通的。八十年代初的国人,刚刚告别了政治运动,大家心里很清朗。所以,学生关心国家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