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飞飞
图:蒙美旺
1
“我生活在火与瘟疫之间
连同我的语言
——这些无声的世界
——阿多尼斯。”
和平常一样,双休日的早上,我睡到十点半。如果不是老妈打来电话,我完完全全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假装看书,其实根本看不进什么书,就好比那叠《卡夫卡小说全集》,盯着它们看的时间,比翻开看的时间要多得多。更别说什么《史记》、《三国志》以及唐诗三百首了。
为什么无法静下心来,我喜欢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曾因此怀疑自己的性别,我可能不是一个爷们。
但娘们不是更爱看书,更喜欢干一些假模假样的事吗?逻辑似乎有点矛盾。
怀疑归怀疑,不像爷们的我,照样是要上男厕所。
一晃眼到了下午,我正在玩单机版的水果忍者游戏,突然门“嘭嘭嘭”地响起来。
是的,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不合常理的事。
猫眼外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不像是计生办,也不像是收垃圾费的。
我打开门,她好像很高兴。这时我才看清楚,她拖着一个旅行箱。
她的小手轻轻按在我的胸口,我咯噔了一下,被向后推了一把。我退了半步,这空间已经足够她轻盈地走进我家。
她毫不见外地坐下来,并招呼我:“关门!”难道现在入室抢劫已经这么有技术含量了吗?要不然,就是仙人跳。
她看出我的猜疑,很快说明自己:“我看见你贴在门卫的出租告示,所以就来了。”“什么鬼,我从来没有贴什么出租广告,也不打算出租我的房子。”我说。
“那就奇怪了,上面写的明明是你这里。”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将旅行箱拖到更里头一点,扑通坐下了。
我就纳了闷了:“你说你要怎样?”该不会是仙人跳什么骗术吧。
她从包里翻出一本学生证递给我。
翻开一看,徐水晶,建筑学院,不到22岁。关键是那标准照,令我在万分之一秒间流下了口水。然而真人……好吧,收拾收拾,也还马马虎虎。
2
出租广告是怎么一回事?我忽然想起上个月,妹妹买了房子搬走,老妈立即叫我回家住,我稍作犹豫,她当场威胁我:“去不去由你,这房子我马上招租!”老人家动作真快。
我刚回过神,徐水晶已经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泡了大红袍,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她端着杯子到处打量:“还不错,挺干净的,我上天台看看。”她风速般上蹿,话刚飘过来,人已在遥远的顶楼之外。
“参观完了?”我问。
“房子不错,格局我喜欢。”徐水晶笑嘻嘻的。
“对不起,房子我不租。”“为什么?”她很惊讶。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租。”“这样可不行,我把原先租的房子都退了,你看我行李都带出来了。”“你不是学生吗,可以回学校宿舍!”“不去。”她气鼓鼓地坐在那里,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的好奇心起来了:“宿舍有人投毒?”她恼火地看我一眼,那一眼含千言万语。
我被打败,温柔地问她:“到底想怎样?”“只住一个晚上,明天一定走。”她怕我拒绝,“学生证和身份证都可以给你。”“过夜可以,但你得听我的话。”我一颗一颗地解睡衣扣子。
“噗,可以。”她喷了一口大红袍,毫不惊慌,“你说,要做饭还是洗衣服?”“你怎么就不怕我?”奇了怪了,我悻悻地扣回去。
“你解扣子的样子超级娘炮,哈哈哈。”她坏坏地笑。
3
晚饭吃徐水晶下的面。原因有二,一是老妈再次打来电话让我回家吃饭,徐水晶接的电话,二是因为,除了面条,家里确实没有别的东西了。
为了煮好这锅长寿面,徐水晶特地翻墙到右边隔壁天台偷了葱和香菜。她个头不高,人小巧灵活,翻起墙来那叫一个麻利。
她去了20多分钟才回来,面都快成糊糊了。
我们吃着葱花挂面,喝着料酒,点着白蜡烛。白蜡烛是她找出来的,这丫头真不简单。
“你真幸福,有我陪你过生日。”“什么?”我以为听错,“我根本不喜欢过生日,也不喜欢过节,特别是春节。”“可是我喜欢过春节。”她说,“我在外地念书,我姐在外地工作,只有春节人才聚得齐。一家人高高兴兴地看春晚、吃糖果,好幸福。”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我赶忙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说:“你知道我今年春节是怎么过的吗?”“难道不开心?”我察言观色。
“不开心。”我们把大半瓶料酒喝完,她的故事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春节前,徐水晶看到一家火锅店招临工,工资给得高。为了攒钱出去旅游,她和几个女同学早有打寒假工的念头。老板娘承诺给她们每天块工资,包伙食。
徐水晶和5个女同学干了20多天,一分钱也没拿到手,每次问老板娘要工资,她总是以资金周转困难当借口,让学生们缓一缓。
“你考虑通过法律途径去讨薪吗?”“昨天去火锅店想继续申讨,发现店面已经被转让,换了老板。”“你还算好的,我看见新闻报道过,大学生讨薪反被殴打,还有民工冒充美女引诱包工头赴约,设陷阱讨薪的,人心莫测啊……”“其实我今天,也是来讨薪的。”
4
徐水晶终于说了实话。假装租客住进我家,然后监视隔壁的老板娘!“你是狗仔队吗?”“上班那会,听见老的服务员聊天,说老板娘养了一个小白脸,这个小白脸就住在你隔壁。”她狡猾地笑了笑。
“哦——我了解了。”我说,“偷拍奸情照片以勒索?”难怪她那么喜欢上天台,短短一下午她上去五六次,上去就好久不回来,不用想肯定是翻墙去了。
“基本上道理是这样,喂,你说话很难听哎!”她看一眼挂钟,“现在是晚上9点,我最后去看一次。”担心了好几分钟我才开始玩水果忍者。
突然我的门又“嘭嘭嘭”地被敲响,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猫眼偷看,外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
“我是徐水晶,快开门,隔壁出事了。”是徐水晶的声音,非常着急的样子。
原来是徐水晶翻墙过去,从窗户偷窥,发现老板娘和小白脸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好像不太对劲,就下楼去看。两个人口吐白沫,已经昏过去。
检查他们家的厨房冰箱,有不知名的蘑菇,还有猴姜和牛肉,极有可能是食物中毒。
“快叫救护车!”她急得满头大汗。
老板娘和小白脸被推进抢救室。
“你怎么判断出他们食物中毒?”我问徐水晶。
“百度啊!”“你打算帮他们垫付药费吗?”“不会啊,”徐水晶说,“不是应该由你这个邻居垫付吗?”
5
后来我再没见过徐水晶,也不知道她是否讨到了薪水。倒是从来不来往、不打招呼的小白脸邻居,热情地经常给我送吃的过来,他特会做菜。
曾经有人说我自闭,我现在才知道,自闭是后天的。
我跟小白脸马建国在一起玩游戏、喝酒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晚喝了几杯,他说:“你那个前妻,摔碗的声音我在隔壁都听见,离了也有离的好。”每个人总有一段不想提起的过去,我有,马建国也有。
他做生意跟老板娘借了不少钱,一来二去两人好上了。徐水晶说店面转让,其实真不是跑单,而是老板娘把钱都拿去给马建国周转了。
我问马建国:“薪水付给人家大学生没?”“这样都不给还是人吗?”马建国说,“借王静的钱我已全部还给她了。”他没有说出来,有些日子没看见老板娘来找他,两人应该结束了。
马建国喝高回隔壁去休息,我睡不着,拨了徐水晶的电话。
“我是苏鱼。就想问一下,你的薪水拿到没有?”“拿到了,老板娘对我是感激不尽,还说以后开店再找我呢。”她的声音很灿烂。
“太好了,这样你就可以去旅游了。”我说。
“已经旅游回来了,”她说,“跟男朋友去了西安……”她的话匣子透过电话叽叽喳喳地传过来,我一边听一边看那支未曾燃尽的白蜡烛。
白蜡烛好孤独,它的自闭是天生的。
“至于我,你瞧,我还活着
和我的衣服的竞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辛波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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